6月5日，相关部门对吉林宝源丰禽业公司火灾发生地剩余的12个液氨罐中的47吨液氨进行安全转运，防止出现其他事故。图/记者邵骁歆

6月5日下午5点，离宝源丰禽业公司下风向500米的地方，仍停着一台来自长春的环境监测车。工作人员介绍，这几天在多个点监测氨气，但“所测数字都是正常的”，他们也没有闻到氨气味道。氨气虽然散去，但漂浮在宝源丰上空的火灾疑云却越积越重。事发3天后，当地仍未给出确切的事故原因。业内人士认为，是其他地方起火引起的液氨泄漏爆炸。

车间建筑材料均易燃

“液氨其实是非常安全的一种制冷方式。”德惠市一家和宝源丰规模相近的禽业公司负责人廖峰(化名)说。

他介绍，液氨可以使温度降到零下35度，制冷效果好，所以德惠这边的肉制品加工企业都使用液氨制冷，而且这个技术非常成熟，只要按标准操作，不可能出事。

德惠是“中国肉鸡之乡”。廖峰的公司只有一个车间，370名工人，他们也采用液氨制冷。氨气罐有专人负责操作，都是经过培训的。他曾去宝源丰的工厂参观，宝源丰公司的氨气罐离车间有一段较长的距离。他认为火灾可能不是液氨泄漏后引起的，虽然氨气到一定程度可以自燃。

液氨通过管道从天花板或墙壁进入车间。“应该是哪个地方起火后，烧坏了氨气管道的阀门，导致氨气泄漏，然后再引起爆炸的。”廖峰推测。

在事发前，宝源丰26岁的员工陈薇薇说，她从来没有听说过“氨气制冷”，当然也从来没有注意到工厂里的氨气管道。

陈薇薇说，火灾发生时，她最开始是闻到呛鼻浓烟，很多人因此昏倒。她用衣服捂住鼻子，才得以逃生。“味道很奇怪，后来住院的很多人，都呛到了呼吸道。”

廖峰认为，这次火灾损失惨重的重要原因之一，是宝源丰车间使用的建筑材料，都是易燃材料。不像他们工厂是砖混结构，不会一下子着火。他认为工厂消防的主管部门应该了解到这些。

陈薇薇介绍，他们车间是彩钢房加保温板建起来的。她不清楚这种材料是否易燃，只知道火烧得特别快，浓烟一下子包围了整个厂房。她跑到马路上，草坪上都落有爆出的碎玻璃和燃烧物。

消防通道门长年上锁却无人质疑

在陈薇薇看来，车间门上锁，是伤亡如此惨重的更重要原因。

她所在的二车间有4个出口。北边是冷库门，东边是办公室门，西边有个消防通道门，南边是更衣室的门。火是从办公室门烧过来的。

陈薇薇说，西边的消防通道门，长年用一根“里面是铁链子、外面是塑料皮”的大链条锁锁着。

她记得只有一次门上没有挂锁，“应该是4月份，上面来检查，那个门就没上锁。”据她说，那天也没有人从这个没挂锁的门出入过。第二天这张消防门再次落锁，也没有人质疑。

平时员工出入都是通过南边更衣室的门。这张门有一个“按长”——职权仅次于班长的人管理。钥匙由按长保管。员工上下班和午饭时间，这张门开锁。如果下班下得早，更衣室的门仍是锁的。“除非打扫完更衣室，按长检查完了，才能开门。”陈薇薇回忆，按长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，挺开朗的。

对于这种严格的管理，陈薇薇从不觉得怪异。在公司，上厕所不能超过10分钟，且必须跟班长请假，跟工友说好。不过，厕所就在更衣室里面，不需要找按长拿钥匙。

火灾当天更衣室的门因为已经进入上班时间当然是锁着的。陈薇薇没有在医院住院名单上找到按长的名字，“他估计也没有跑出来。”

“有专人教扒胸皮，没人教消防”

廖峰认为，工厂确实“太大意了”，不能把门都锁着。不过他理解工厂这样做是为了便于管理。但再怎么样不应该锁消防通道的门，“可以换一种管理方式。”

廖峰说，肉鸡加工厂的工人，一般素质不是很高，“喜欢偷懒什么的，有时候他们不在乎多挣工钱，宁愿出去玩一下，现在工人的家里条件又不差。但生产线不能停啊，所以厂方就锁着门不让出去。”

但陈薇薇觉得，她来宝源丰3个月，一直在勤勤恳恳干活。她很遗憾的一点，是公司从未进行过消防培训，她不知道氨气泄漏会爆炸。事发后她从火海跑出来，从厂外绕到更衣室附近的门去寻找丈夫，被警方制止，“要赶快走，有氨气，要爆炸。”她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与危险为伍。

火灾发生时，班长喊着火了，她甚至都没当回事。整个车间都是走电线的，在她工作的3个月，这个工厂至少停过3次电，“有次好像听说是电短路。”每次停电过五六分钟就来电了，她以为这次又是正常的“电短路”。

而在廖峰看来，工厂电短路很可能会引起电起火，迅速点燃易燃物，最后熔化氨气管道阀门，并发生爆炸。

缺乏消防意识的还有二车间24岁的袁月平。他在火灾发生后，还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抬了5个人出来。直到警方赶来告诫“要爆炸了”，他才飞奔着离开。

6月5日晚，这位在二车间生产线负责扒鸡胸的工人说，他来这个工厂才六七天，来的时候，“只有专门的人教我扒胸皮，没人教消防啊。”